据说现在舆论畅通,一个很重要的依据是,很多领导人都在网上设有留言板,网友有意见要反馈,只需要上网就可以实现对话,据此便孕育出一句流行的宣传口号:群众与中南海只相隔一扇屏幕。网络不仅造就了“网民”这个时尚的身份,在此基础上,网民在网络中的爆料、评述无疑也实现其媒介的功能。一个全民皆记者的时代就此宣告来临,一个大的社会事件总是能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来自不同阶层的网民化身马甲在网络上自由言说,不同立场彼此博弈,由于网络的开放化特点,网民实现了真正意义的平等,任何人在网上的发言,无疑都是一种公民精神的体现,难怪西方政客在论及中国的可怕时重点提到了网民。网络构建了公民的话语广场,利用这个广场,网民发挥其政治关怀,另外,在网络上,陌生人彼此扶持,奉献爱心与关怀,也见证了这个浮躁时代久违的温馨与浪漫。
从互联网繁荣那一刻开始,网络写手就注定了他们的角色,如今时评的重任已经不只是又报社几位专职评论员来承担,不仅越来越多的媒体设有评论专版,让民间的思想得以在媒体展现,那些无法在传统媒体上发表见解的写手们开始退居网络,成为网络的意见领袖。狭义的时评可以是一篇严肃完整的时事评论,广义的时评则是对一个事件抑或一种现象的评论,它可以是一段话,一句话,甚至精简到一个简单的“顶”字。网络注定了每一个人的时评者身份,这导致了两个结果,一,舆论监督的繁荣,它有助于降低社会监督成本,实现社会公平正义;二,时评产业化趋势,更多的精英,甚至包括草根涌入到时评界,许多人以写作时评为职业。对于那些以评论员为职业的人来说,评论工作就是流水作业,无关话题的专业属性,写作情怀与冲动,只要选题确定,就必须赶鸭子上架;对于网络写手而言,时评只是新闻的延伸,他们必须赶在第一时间,对突发事件展开评论,以聚集网友的眼球;而对于那些广义的时评人来说,他们对一个突发事件、一篇评论文章所表现出的诸如愤怒、淡定情绪,抑或酱油姿态,多数时候充其量不过是对标题的一时兴趣所导致出的评论热情。
这正是网络繁荣背后的普遍焦虑。网络更大限度地实现了自由言说,但是却因为缺乏契约精神而沦为变态者的便池,正是因为这样的环境,尽管网民在网络中体现了现实生活中少有的政治热情,但却注定不能产生卓越的民间思想。网民亟亟在网络上发言,多数时候是受到成名的诱惑和转移现实痛苦的迫切需要,而在一个众议喧哗的网络环境中,为了成名,不惜用情绪代替了逻辑,甚至也代替了常识。去年,在央视上讲清史而闻名的阎崇年先生被人掴了两巴掌,那位年轻人的朋友后来解释他揍人的理由是因为他没有和阎崇年平等辩论的机会,梁文道在他的《浮躁:这个时代的集体病症》一文中将这种现象的原因归结于“发言的焦虑”,即“人人都是作家,但却没有一个读者”,放在网络中,类似的浮躁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段时间,我的天涯网友——一位刚从中专毕业的女学生,突然有一天找到我,问我可否为她找条门路,她的意思是要我在业余时间教教她写时评,以便在工作之余赚些外快。我惊讶于她的想法,因为她在平时从未表现出对社会问题的关切,甚至也从未在论坛回复只言片语,而不出我的意料,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全是因为在论坛看到形形色色的时评,她认为依据自己的文字能力,经过努力,或许能成为网络知名写手。这让我想起前段时间韩寒在自己的博文中提到在写作过程中的焦虑:文章在不停地写,问题却在重复地出现。或许时评就像自来水做的疫苗,灌水不能算做打疫苗,社会不会因为网络中灌水的人多了,而增添自身的免疫力,当越来越多的网民成为时评者,或许就注定了当前作家的宝贵价值就在于他是一位出色的读者,然而,如今几乎所有的人都更愿意呐喊,都愿意比试彼此的肺活量,而不愿意静下心来,倾听别人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