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千计的梦想是成为著名记者,通过他在传媒职场上跌跌撞撞、不断摔倒又爬起来的故事,带出橙色幽默的办公室斗争,并借此揭示新闻业潜规则和中国社会众生态。
局势对老白很不利,焦大人周身上下爽歪歪,两条长腿在桌下颤得烟灰缸都晃起来了。
莫莉也看着我,她自己对主编的表扬已经见怪不怪。
所以,目光转为她最常见的心不在焉,一点热情都没有。这让我心下略微有点点不愉悦,这也使得她身上那件藏蓝色薄风衣——她是整个北京2001年秋季最早穿风衣的女人——失去了审美价值。傻乎乎的余怀春坐在我的对角线,跟我正对着,我看她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她脸上有明显的焦虑,眉毛紧锁,眼皮已经肿起,看来她跟杨少康没谈成。
杨少康缺席选题会,或许为了补睡午觉。
我被主编说得太好,进步太大,有些害羞,低头整理自己棉麻裤上的前档拉链。这几天上厕所上得太频繁,眼看拉链头就快要拉坏了,得不时地低头加固它,眼下没有工具,全靠指甲。指甲虽然只是皮肤角质层硬化而成的,关键时刻还是有用的。
虽然眼下我只有九个指甲,修修拉链也够用了。
如此,等我从聚精会神的拉链修理工作中抬头,会议已经结束,大扫荡、探照灯、藏青色的风衣,风卷残云,统统消失不见。
刚刚立了功,我不需要再汇报什么新选题,嘟嘟囔囔几句,也就蒙混过关,立点功,也就有了点耍牛X的资本,这资本够耍两礼拜。会后,我向戈玲请了一周的病假,她问我为何请假,我说浑身软得跟面条似的,坐都坐不住,而且这半年来,神经紧绷绷的,也想借此机会放松放松。
戈玲问:“听说你今天得到了主编表扬?”
“是啊,是啊。”
“既然得了表扬,你应该趁热打铁,乘胜追击,连续做它几个漂亮的报道,巩固一下你在主编心目中的地位,别人都是如此,真的。”
“但是实在是浑身无力,连打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知道在西北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西北?洛阳可不是西北。”戈玲又不是河南人,但她性情博爱,且熟知中国地理。
“哦,中原地区,历史上就是西北。”
“胡扯,你又开始胡扯了,以千计。可我刚才说的都是当真的,现在人心惶惶,个个都在为年终考核担心,一不留神卷铺盖卷走人。”
“我明白,但这会儿连回家的力气都拿不出来,等我养两天,好不好?”
我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其实只是为了在家好好玩一礼拜新买的任逍遥游戏机。自从买了它回来,我还没怎么好好玩过。
戈玲当然还是同意了,作为人世间的圣母,她对我这路人格残缺的年轻人,永远只有怜惜和爱。还好心提醒我,也赶紧趁热打铁,把差旅费的发票整理出来,去财务部报销。
“千万别拖,下个月出差补助政策,有可能要调整的。”
我吓了一跳:“调整成什么?一天五块钱补贴?”
“那倒不至于,但肯定要大幅削减差旅费,最近上面一直哇哇叫,说我们杂志的成本没有控制好,你们这帮家伙,每吃一口午饭,喝一杯茶,出一趟门都是成本。你以为做杂志只有纸张、印刷和装帧那么简单吗?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办公用品,年终奖金,哪一样不需要钱。”
“上面指的是谁?”我傻乎乎问:“中宣部?”
你真是幼稚啊以千计,社里呗,还有投资人,听说是香港老板,也有人说是冒充香港老板的东北老板,在香港注册公司避税用的。人大老板从来不会亲自出现,鹿社长也不过是个政治代言人。”
说起来那个神秘大老板,戈玲滔滔不绝,她不愧是在北京旁听过几次光华管理学院MBA讲座的,说起来头头是道。
真正出钱的大佬,往往跟花园里的独角兽一样神秘。对于他来说,这本杂志不过是他众多财产中的一小块马赛克。
他拥有的产业,足够买下整条长安街。 |